□朱智启
周末下班,我在超市买了二斤羊油回来。妻子问,有羊肉不买,买羊油干啥?我很神秘地说,一会儿做好了你就知道了。妻子当然不知道我要烙羊油饼,我已经几十年没吃过这口了。
我出生在哈尔滨松花江畔,祖籍却是山东人。父亲闯关东来到东北,直到新中国成立后才回老家金乡娶了我母亲做妻子。母亲是正宗的山东女人,贤惠善良,知书达理,最主要的是把家乡的风俗习惯也带到了东北。尤其母亲做的羊油饼至今难忘。
记得我小时候,家里养了一只山羊,为的是解决刚出生的妹妹奶水问题。后来我家的山羊每年都产羔,由最初的几只竟发展壮大到了一群。那时东北农村一到过年时兴杀年猪,我家却每年都杀羊。春节年夜的餐桌上都是母亲做的羊肉菜肴,除了葱爆羊肉、拌羊肚等父亲爱吃的下酒菜,还有羊肉水饺、羊肉丸子、羊肉汤,更少不了羊油饼,那也是我的最爱。
母亲告诉我,她出生的那个地方是山东鲁西南深处的一个叫“贾早行”的村庄。山东人喜欢吃羊肉,小时候老家过年,家里大人都是到集上买点羊肉和羊油回来。家里要是能杀一只羊的,那都是大户人家了。她们那个地方养的羊都是青山羊,夏天吃青草,冬天吃干草或树叶,不喂饲料,羊身上生长的羊油也很少,在生活不富裕的年代,羊油也显得非常珍贵。所以,穷苦人家平常能吃上一顿羊油饼就是非常奢侈的事情了。如果再配上老家流行的用辣椒拌羊油做成的“假羊肉汤”,绝对是人间不可多得的美味,也是母亲小时候最奢望的美食。
东北的冬天的气候滴水成冰,是天然的大冰箱。杀完一只羊尽管可以保存很长时间,但总有吃完的时候。母亲为了让我享受羊油饼的美味,每次杀完羊都是把生羊油放进锅里炼制。先是准备一个大碗,将棉绳的一头系在筷子上,另一头再系上个小短棒,将筷子横在碗上,棉绳落在正中间,然后把炼好的羊油倒进碗里,等凝固后,将羊油从碗里面扣下来,洁白如玉。将带着羊油的棉绳挂在灶房里,可以保存到夏天也不坏。
每当家里来了山东老乡,母亲就开始烙羊油饼。这也是在当年那个青黄不接的季节我们家招待客人的最高礼仪。母亲先是和面擀成一张张很薄的单饼,从灶房的墙上取下羊油,切上一块,剁碎,再拌进去葱、姜、花椒面和盐与切碎的小葱做成饼馅,均匀地铺在单饼上,然后上面再盖上一层饼,用擀面杖将整张饼压实,然后就可以上平底锅烙制了。那时我家没有平底锅,母亲不知从哪里找到一个厚厚的圆铁板作为烙饼的锅具,母亲称它“獒子”。据说,这也是早年山东比较流行的一种炊具(类似当今的饼铛子,母亲也用它摊煎饼)。“獒子”在门口的土灶上预热后再把饼放上去,来回翻几遍,直到表面焦黄、饼皮起泡、香气四溢的程度就算烙好了。到这里将烙好的羊油饼放到案板上,用刀十字形切成四块,才能端上桌。
趁父亲在里屋与老乡喝酒,母亲把剩下的一张或半张羊油饼塞进我手里,我趁热咬上一口,真是满嘴流油,浓香四溢,大大刺激着味蕾,那种大快朵颐的过瘾感觉绝对是一种美美的享受和期望的幸福。
现在,母亲早已离世了。但每当想起小时候母亲烙的香喷喷的羊油饼,嘴里依然会直流口水,那种犹如饕餮大餐的记忆总是让我难以忘怀,勾起无限的怀念与乡愁。
啊!羊油饼,妈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