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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吃饭

    □行草

    记忆里最香的一顿饭,是三合大米做的米饭。

    大姐去乌兰浩特市三合村当知青,我跟着父亲去送。风像针,针脚细密得扎得肉疼。坐着敞篷大解放车到了地方,跺脚,脚都冻得没有知觉了。在公社一个南北狭长的屋子里,几张桌子拼成一条,送行的亲属们面对面坐着吃饭。昏暗的屋里,大锅的蒸笼上,米饭冒着热气。饭一摆上桌,三口两口扒拉入嘴,米饭和葱炒鸡蛋带来一种说不出的清香。我顾不得打量父亲和姐姐以及其他送行人们的表情,只记得和几个孩子抢着往嘴里划拉饭,抢着夹菜。多年以后,那个寒冷的冬天里,昏暗狭长的屋子、屋子里送行的亲属和知青哥哥姐姐们的印象全都变得模糊飘摇,只有细长条的桌子上,当年的新稻子、刚磨完的米,灶边堆着的稻草、新竹屉上蒸出的冒热气的米饭,以及黄绿相间的葱炒鸡蛋,在我的童年里,变成了“美好”的代名词。

    我小时候,大米是金贵的,儿时难得吃顿米饭,经常吃的是玉米糊。母亲对一件事耿耿于怀。大姐两岁时,正赶上家里吃不饱饭的时期。天天玉米糊糊喝得人实在没力气,母亲回了一趟老家,从老家的舅舅家、姨家讨回来20斤大米。20斤大米,在20世纪60年代初算是奢侈了。一家人一粒都没舍得吃,连熬粥都没舍得,看着米袋子,好像心里有了底一样,再难再苦也不怕了。有一天父亲母亲下班回家,发现后窗玻璃被砸,米袋子没了。把母亲心疼的,一直心疼了几十年。母亲说,当时派出所就立案了,拿着派出所给开的证明,到粮店给补了28斤玉米面。到了20世纪70年代,表姐从延寿县嫁到了三合村,从那时起,每年新稻子磨了米,表姐都会从三合村捎来些新米,还有红红的辣椒面。渐渐地,大米不再是稀罕物了。三合村的人有很多外出打工,表姐家举家出了国,母亲就去三合村给表姐看房子。我们也频繁地往来于乌市和三合村之间。

    上游水库放水了,村里绕房的水渠哗啦啦流了起来。稻田里蓄了水,像镜子一样,蓝天白云在水面上倒映着,秧苗在镜面上迎风跳起了舞,一行行一簇簇,整整齐齐。水渠里水清亮亮的,水底有水草,妙曼婆娑。水渠里还有鱼,游进稻田里,撞到插秧人沾着泥的光脚上,捉鱼人的笑声荡在水面上,和随手甩掉的泥点一起溅起一串涟漪。表姐夫在稻田里捉泥鳅。20世纪80年代,泥鳅那叫个多,一天的工夫,捉了满满两大缸。缸盖得盖上,不然,泥鳅噼里啪啦一条条往外跃,地上黝黑一片。缸里放盐吐了两天泥,泥鳅干净了,晾成干儿。冬天,姐夫炸泥鳅干下酒。现在抓泥鳅的人多了,泥鳅少了。这样的水田里长出的稻子,沉甸甸的,黄灿灿的。

    插秧、割稻子、打场时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早晨,天还黑着,就有四轮车拉着勤快的人们下地了。晚上,天擦黑,四轮车突突突地叫着拉着人们回家。夜里,灯早早就熄了,只有星星亮晶晶的。村里的商店备了比平时多得多的麻花、面包和熟食制品,当然,还有酒。年景好啊,得喝两口。磨了米,家家户户吃新米,用朝鲜族一排几个的深膛厚盖的铁锅,燃着稻草做成了饭,不用菜就能吃下去一碗,就连锅底焦黄的锅巴都能当零食,喷香。母亲给表姐看家的时候,有时候我们带了朋友去玩,母亲就这样做了米饭,配上辣酱和辣白菜招待朋友。朋友奇怪,你们家的米粒怎么都是立着的?习惯使然,盛米饭前,我们家一定用饭铲将一锅米饭全都搅得蓬松起来。那米粒可不就是立着的。

    在三合村生活的那几年,我知道的稻子品种有鲜光、莎莎尼,至于现在种些什么品种已经不得而知了。上游洮儿河流下来的水育出来的水稻,寒温带黑土地上长出来的金灿灿的稻穗,“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的闲适的生态环境,使得现如今的大米饭越来越好吃了。饥肠辘辘时,我总是想吃饺子。我以为我最爱吃的就是饺子了,可要是连着吃两顿,腻了。我从来没认为自己最喜欢吃的是米饭,可连着两天不吃米饭,想得慌。我对大米饭的喜爱入骨入髓。

    米有了,还愁做吗。一米在手,主妇都成了巧妇。我小时候,母亲抓把米洗净,把一个鹅蛋敲个小口,倒出一部分蛋液,再洗一把大米放进去,糊上口,放灶里烧,这是鹅蛋饭。年三十儿的饺子是粘大米磨面,红豆馅。

    女儿上高中的时候,我给她调着样儿做饭。铺保鲜膜,一层米饭一层菠菜,一层鸡蛋碎,再压实切块,上浇麻酱,这是米饭三明治。把米饭和煮熟的玉米粒、花生粒、咸鸭蛋黄,加盐和香油抓实攥紧,垫在生菜叶上,点上辣酱,这是饭团。五花肉炒辣白菜或者炒豆角加汤后,倒入电饭锅,加米,做成的是辣白菜饭、豆角饭。盛一碗刚出锅的米饭倒进大玻璃碗,再一勺勺加入拌豆芽、煎荷包蛋、花生碎和炒菜,加辣椒酱搅拌,红黄青绿白,色香味俱全,极具视觉和味觉冲击,这是拌饭。更高的境界就是白米饭了。一汤一饭,热热乎乎,汤汤水水,清清淡淡。换着样吃,怎么吃也吃不够。

    女儿是个地道的“吃货”。高考报志愿的时候,学校的“吃饭”问题也成了报考考虑条件之一。到了学校以后,女儿说其他还好,饭不好吃,没有东北的大米好吃!每年假期回来前,问她到家先吃什么,回答是菜无所谓,一定要吃刚出锅的米饭!这回到了国外,更不用说了,天天算计着回家的日子。问她急什么,她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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