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要闻关注
  • 国际国内
  • 龙江新闻
  • 民生关注
  • 经济农业
  • 文化旅游
  • 教育体育
  • 科技健康
  • 冰城声音
  • 法治在线
  • 数字报刊
  • 한국어
  • Pусский
  • 黑龙江新闻网 >> 文化旅游
    邂逅黄河

    □闫语

    列车刚刚驶过山海关,坐在我对面的中年男人就开始和我攀谈起来。

    他说,每年他都会选择一个有黄河流经的城市,去那里住上几天,看看或平静流淌或汹涌澎湃的黄河水,听听那里的乡音,感受那里的乡情。然后,把这些拍成照片和视频,再拿着这些影像,给年迈的老母亲讲关于黄河的故事。

    他说,母亲出生在东北一个离黄河有上千公里的小城,从小就听闯关东的爷爷给她讲黄河的故事,印象最深的就是大禹治水了。在她心中,黄河就是她的同伴,她的姐妹,她的亲人,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去到黄河边,听听黄河的声音,和黄河说说话。后来她嫁给了一个名字里有黄河两个字的山东军人,又生了我们兄弟两个。她觉得离黄河越来越近了,可是阴差阳错,却始终都没能看见真正的黄河。现在,母亲老了,走不动了,却越来越殷切地想要在黄河岸边走一走,看一看,哪怕只有一分钟也好。

    他说,一个金色的早晨,老母亲喜笑颜开地说她梦到自己站在黄河边看日出了。一轮朝阳缓缓升起的时候,她居然看到了黄河里腾空跃起的鱼,有方的,圆的,长的,短的,三角的,四棱的,各种形状,五颜六色。接着,这些鱼排成了三排,托着她飞到了云彩上。她说,从云彩上看黄河,黄河就像一条黄色的丝带,在大地上飘然舞动着。

    这时候,他的声音有些喑哑了,随即陷入了沉思。我看到,沉思中的他凝望着车窗外的景致,而那一片片风景也好像赶着要去什么地方。这时候,一直伴随我们行驶了很久的一辆白色的轿车,驶入了一个弯道,被不情愿地拉走了。

    一个在兰州求过学的朋友,也和我说起过他眼中的黄河。他说,那一年他们初到兰州,刚安顿好,就迫不及待地跑去看黄河了。他说,黄河并不黄,河水乌沉沉的,在黄昏落日的衬托下,有一种久违的沧桑感。站在黄河岸边,几个同学就像约好了似的,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点上一支烟,在明明灭灭的光亮中,安静地听着水流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面前的黄河水已经这样默默地流淌了多少年,也不知道其他人会想些什么,或者和黄河说些什么。他只记得自己在心底说:黄河,我来了!他说,后来他和女朋友也经常去黄河岸边坐坐,阳光很好的下午,他还常常有一种想要游过黄河的冲动呢。他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曾经无数次在梦里回到了兰州,回到了黄河边。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黄河情结呢?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也没有问过别人,或许精神的罂粟在体内盛开了无数次,它需要一种挽歌式的抚慰和情感上的提炼吧。就像听音乐,有的时候我会把音量调到最大,让它充满整个空间,有的时候又会把声音放到最小,宛如一只蜜蜂落在粉红色的花瓣上,而那朵花恰恰生长在没有人去过的地方。

    多年以后,去鲁迅文学院学习,我有幸和甘肃的一位诗人成了同桌,我问他兰州的黄河是什么样的。他说,黄河经过兰州的时候,水面不宽,水流平缓,就像一个刚刚学步的孩童,牵着母亲的双手,每一步都走得轻松,走得心情舒畅。而当黄河走出兰州以后,就迅速成长为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开始加速地奔跑了。

    这时候,对面的男人依然看着窗外,不转头,也不说话,好像在自己的沉思中已经走出去很远了。车窗外是杏黄色的秋天,车窗内是刺耳的寂静,仿佛这节卧铺车厢里只有我一个人,仿佛在我松软的记忆里,真的有一个朋友在黄河岸边等着我。

    我身子往后靠在被子上,半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四周开始不断重复回响着一种水流的声音,声音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些眺望的人群,褐色的山脉,和一些变化万千的河水。这突如其来的画面,让我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一些描绘黄河的油画,那是一个以黄河为主题的画展,展出了一百位画家眼中和心中的黄河,在遥远的银川。

    那些画是朋友在画展上拍的照片,然后发给我。当画布上流淌着不同地点不同视角的黄河时,除了看,我们还能做什么?看,去除了所有溶解在颜料里的线条,小小的画框,框不住黄河的源远流长。就像现在,我在一片寂静中感知到了黄河的生生不息,这种深不可测的突然到来的天启,对面的男人一定也听到了,可他并没有说出来,他只是任凭自己陷入沉思,或许他已经是黄河的一部分,正在用不断前进的脚步与黄河一起到来。

    就像此刻车厢里回荡着的这首《黄河谣》一样,没有乐器,没有伴奏,野孩子乐队的五个人用朴素,庄严,甚至神圣的演唱,只一瞬间,就闯入了我的时间之梦。这种辽阔感,纯粹而深远,一个原生的兰州和一条思念的河流,就这样从歌声里扑面而来。

    这时候,遥远的黄河正从兰州穿城而过吧?我仿佛听到了远处细小的水声,潮湿的感觉像风一样拂过我的脸庞。那些草木、卵石和沙滩散落在风中,和风一起潮湿着,还有水面上由远及近飘来的兰州花儿。顺着歌声的方向,我看到一位中年模样的筏子客划着十五只羊皮做的筏子刚刚停泊在岸边,两个年轻女孩随即站起身,走下了羊皮筏子。她们的双脚刚一踏上河岸,就如释重负般地露出了美丽的笑脸。

    这时候,一张笑脸,许多张笑脸,开始渐渐模糊了,而滨河路的栈桥竟然清晰起来,我看到桥上站满了人。他们站在桥上,身子微微地斜靠着桥栏杆,目光望着桥下的黄河。接着,他们慢慢地闭上眼睛,开始听黄河,也是在听自己内心的河流,听它的涛声,也是听它的诉说,听生活的低音或者颤音吧。

    无可否认,这是一次与黄河的美丽邂逅,而我却没有如期到达。我不知道我与黄河的距离到底有多远,中间是否被加入了太多的可能和不确定,也许那些宁静的或是咆哮的黄河水,已经一一道尽了所有的答案。

    扫码二维码分享到手机
  • 版权所有黑龙江日报报业集团 黑ICP备11001326-2号,未经允许不得镜像、复制、下载
  • 黑龙江日报报业集团地址: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道里区地段街1号
  • 许可证编号:23120170002 黑网公安备 2301020201002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