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游记》\胡竹峰\长江文艺出版社\2023年5月

口孙功俊

《南游记》是著名作家胡竹峰最新出版的散文集，全书三辑57篇散记。加之自序和车前子的《后记》，共计59篇文章。是作家历时三载，游记海南名川大山而成。作品文字典雅庄重，入诗入典，气势恢宏，犹登高望远，在地域文化与历史书写中尽显古朴厚实的自然之美。

胡竹峰的游记独树一帜，并非同《岳阳楼记》《醉翁亭记》按照眼见顺序、登山顺序写。作家全然不在乎登，不在乎行，不在乎游，而在乎思想，在乎意美，在乎神思。比如《东山岭》，开篇就是高深莫测的《道德经》言，紧接着神思忽然转入岭顶。根本没写登岭过程，而是从树，从石，从生命写起。侧重点在感悟上，那种心性的抒发，常给读者更深的思考，那是生命的攀岩。登山，看山，实则是自己生命的跨越，生命的转折。我们常常陷入生活而不能解，陷入烦恼而不能出，其实一次登山，一次阅读，完全可以让我们走出心灵的困境，走出生活的误区，

作者以古为徒，师从自然。有写古寨的阴翳之俗美。那里民风淳朴，至今留有一种名为“丧酒”的习俗，是老人亲手为自己所酿，待自己老去，供亲朋好友前来发丧饮用；有写岛屿的风光之秀美。追古抚今，得意是空，失意也是空。平凡里有尊贵，朴素里有大美；有写琼中风物之俊美。自然里有人情物理，谷物实则谦虚，稗草空而自恃，常常一语道破自然生命“天机”；有写海南饭食之味美。家常食材，多无烹饪，大味自然，大美自然，质木无文，是缺憾美，亦是朴实本真自然之美。作家言“饮食之道，是天性，也是男女大欲所在。有人戒除荤腥，三餐茹素，固然心性了得，也不必以为肉食者全然鄙陋。”真所谓食出了大境界、大智慧。

日常化的生活、海南的地理景观，以及关于海南的历史文化，在《南游记》中得以全方位呈现。具体到日常化的叙事，这样的处理也随处可见。比如在《祥云起》中，对内角遗址、莲子湾遗址的描述，作者有意插入了当日天气的状况：“天气晴好，头顶大块的云，白得像新出蒸笼的米糕。”《在东岭》中，“我”站在山顶，发现石径上如蚁的行人，以及对东山岭摩崖石刻周遭环境的描写，都是见闻入文的直接体现。再如《赴甘泉岛》中，作者对海面景象的描绘，也是眼见为实的体现，观察对象呈现的特征俨然成为“我”叙事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这些篇目的背后，作为游历者或生活观察者的“我”始终是在场的，“我”的观照，或曰他者的体验，无疑是一种不可回避的视角。

《南游记》以游为先导，最是思绪万千。又是以地域为中心，盛开思绪之花。写景写风物写见闻，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心性之意美。所以这样的“小游大记”与常人相反，更有很多篇幅是记录了一种所见神采飞扬的思绪，那种感觉是一幅大师水墨画，一点浓墨，数滴清水，顷刻氤氲成一大朵盛开的花。状景与写史并叙，务实与写虚交融，文字深深浅浅，长长短短，来来去去，偶有一闪而过，像是从书中甩出来的响鞭，在读者眼前一晃，纵然一惊。

自2018年《中国文章》出版后，五年时间，胡竹峰陆续出版《击缶歌》《雪下了一夜》《惜字亭下》《黑老虎集：中国碑帖之美》《南游记》五部散文集，创作成绩斐然。胡竹峰的散文特点鲜明，正如丰子恺散文奖的授奖词所言：“胡竹峰善于疏密用墨，以淡然的文字晕染春秋，得了田园画的纯朴自然，又见山水诗之清雅高洁，言似有尽，意蕴无穷，不露斧凿痕迹，翩翩绚烂多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