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向家的票车
  来源:黑龙江日报客户端  作者:曹含清
2019-05-31 15:4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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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回家的票车上,回想起很多次坐票车回家的情景。家像是地球的重心,票车的车轮跨过不同的经纬度,一点一点接近它。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冬至,我在故乡的县城读高中。冬至前下了一场大雪,大街小巷堆满了皑皑积雪。那天我从学校匆匆赶到汽车站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我慌慌张张挤上一辆票车,摸了摸口袋,只剩下零零碎碎的一块六角钱,然而到家的车票是两元钱。我困窘地站在售票员面前,尴尬地说我的口袋里车票钱不够,差了四毛钱。她打量了我一下,见我是一个戴着深度近视镜、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学生。她豪爽地说:“看你还是学生,没事儿的,你找个座位坐下吧。”她说着接过我递给她的一把零钱。我上了车之后坐到后排,身旁的车窗玻璃上蒙着一层亮晶晶的水珠。票车碾着厚厚的冰雪逶迤前行,发出一阵阵轰响,仿佛一股股的波浪在车底翻涌。车厢里的广播突然响了,一首老歌的旋律向四周袅袅飘荡。我用手抹了一下湿漉漉的车窗,划出一片明净光洁的玻璃,远望到绛红色的残霞洒落在白雪覆盖的麦田上,犹如一道道火焰在银色的麦田上燃烧。

我到家的时候已经夜色深沉,一声声犬吠在漆黑的深巷里回响。我的父亲和母亲已经吃过晚饭,他们正坐在凳子上看着电视。这个时候我又冷又饿,跌跌撞撞拍响了紧锁的大门。父亲喃喃地责怪我说不该在这么又黑又冷的夜晚赶回家,既受罪又危险。母亲望着我的样子很心疼,她打断父亲的话说:“孩子大老远的回来,别埋怨了。凑巧今儿个冬至,瓷盆里还留着一些白菜猪肉饺子馅嘞。这大冷天的,孩子不吃饺子是要冻坏耳朵的。咱们赶紧包饺子去。”母亲说着走到厨房,拉开电灯,系上花布围裙。她在昏黄的灯光下紧张有序地和面、擀面皮。父亲坐在馅盆前不紧不慢地包饺子。他们忙碌了一个多小时为我做了两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饺子。很多年过去了,想起那天晚上灯光下父母忙碌的身影我就潸然泪下。

我还想起我工作的第一年。那时候我在河南与安徽交界处的一座小城工作,离家很远。那年中秋节的时候公司放假三天,下午下班之后我就急遽地赶往汽车站,坐上最末一班票车。票车启动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那座小城已是华灯璀璨。我需要坐四五个小时的票车,回到家的时候大概凌晨两点钟了。尽管颠簸折腾,我的内心却充满了强烈的幸福感与踏实感。那是家的力量,那是家的温度,那是家的光芒,让我的身心不再疲软,让我的眼前不再黑暗,让我的神思不再迷茫。

票车在高速路上飞驶。车窗外一轮皎洁的圆月随着车轮奔跑着。月光下城镇的灯光犹如一只只萤火虫在眼前迅速飘飞,忽明忽暗。我到家的时候已经深夜,浅淡清澈的月光像潺潺湲湲的山泉倾泻在村庄里。村庄里万籁俱寂,似乎能够听得到月光流淌的声音。我轻轻拍响了家门,轻唤着母亲。不久屋里的灯亮了。母亲趿拉着鞋、披着衣服给我开门。她一见到我就问我这么晚回来饿不饿,饿的话给我做一碗鸡蛋面。我说非常瞌睡,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母亲说料到我近日要回来,前几天就把我卧室里的棉被、床单、枕头清洗了一遍,又在阳光下曝晒。我走进卧室,倒在干净暖和的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至今我的身体上似乎还散发着家中棉被的温暖。

(摘自网络)

(编辑:李树泉 责编:晁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