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槽子糕
  来源:黑龙江日报客户端  作者:乔增童
2018-09-30 16: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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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的糕点坊。

 姥姥走了,在人间最美的七夕。那年七夕,呼伦贝尔地区下了一场雨夹雪,年已古稀的父母连夜打车赶往大山深处,匆忙中都忘了带手机,从表哥的口中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久久不能入眠。那冰冷的雨滴,一定是我的眼泪。

小时候,最愿意去的地方就是姥姥家。在那里不仅可以享受很多“高级礼遇”,还可以免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最有诱惑力的是,临行前母亲总是从给姥姥准备的为数不多的礼品中,背着父亲抽出一点分给我们。印象最深的是春节时买的槽子糕,外面是像黄纸一样的包装纸,用纸绳儿捆着,捆得像炸药包的那种。母亲怕我们偷吃,总是在快要出发时才变戏法般地拿出来。一次我和弟弟一人吃了一块没吃够,吵着还要,母亲咋哄也不管用,最终是同村的三姨从她那份里也打开一包。每次去姥姥家,她都会在路口迎接我们。那包被我们上过税的槽子糕,姥姥拿到手后就分给了我和弟弟。至今,那槽子糕的松软清香,还留在我童年的记忆里。

我的一句话曾让槽子糕的香甜多少沾上了一些苦涩。用东北人的话说,大我近二十岁的老舅对我是属于“猴稀罕”的那种。老舅胳膊粗力气大,十里八村打架是出了名的,从小我就很怕他。一次,他不知怎么把我搓摸急了,我对他说了一句至今让我对母亲都愧疚的话:“你凭啥管我,你又不是我亲舅!”这话惹得老舅房前屋后撵着要揍我。他瞪着眼睛厉声问我听谁说的,我怕挨揍,只好撒谎说是母亲说的。在我的潜意识里,闯祸的时候,母亲是最好的保护伞。

老舅举在空中的拳头最终没有落在我的身上。母亲在我的一再坚持下有口难辩,姥姥边骂着老舅,边把我搂在怀里,眼泪滴在炕头的那包槽子糕上,这时我才感到我做了天大的错事。

第二年开春,老舅去镇里办事,不知道在哪儿喝多了,回来的时候路过我家,还醉醺醺地和母亲念叨,这事咋能跟孩子说呢,他坐在房东的碱土堆上,哭得和泪人似的,母亲也陪着他在那儿哭,我远远地望着,不敢靠前。因为这事,我好长时间不好意思去姥姥家。当我成为两个孩子的父亲,艰难地跋涉在人生旅途的时候,我才理解了姥姥领着四个孩子生活该有多么艰难和不易。

那年寒假,媳妇领孩子回娘家,临行前嘱我替她值班。到妻的单位后,她的一个同事非得撵我回来,得知此事父亲给我臭骂了一顿,说我没有责任心。我因为不服气,和他争辩了几句。那时姥姥正好在我家,我眼圈一红怕在她面前失态,推开门就走了出去。刚走到街上,姥姥光着头就撵上来了,嘴上说着你不该和你爸犟嘴,然后拉着我的手就哭了。虽然我那么大了,但在姥姥眼里,还是个小孩儿,她看不得我们受委屈。在我很小的时候,姥爷就走了,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回忆;师范学校没毕业,奶奶离开了我们。“不解养生偏得寿”,这个喝了一辈子凉水、尝尽艰辛的女人,在那年的七夕,也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编辑:毕诗春   责编:晁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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