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人家
  来源:黑龙江日报客户端  作者:李忆莙
2019-07-05 18:41:33

我喜欢东北,到了那里也不急于游山玩水或往景点跑,最爱的是跟着朋友去串门。什么意思呢?意思是我喜欢东北的人多过东北的风景。东北人很有趣,豪放,耿直,亲切,最爱请人喝酒。家里来了客人,东北人必定会给你做饭,然后把所有的亲戚都叫来,吃啊喝啊聊啊,热闹得不得了。东北话,基本是普通话,所以言语上没隔阂,从三岁小儿到八九十岁老人家说的话我都听得懂,我说的他们也明白。

东北人大概是性情豪迈吧,就是喜欢爷啊叔啊,哥啊弟啊,姑啊姨啊,姐啊妹啊地喊,说话不但词汇丰富,而且词组生动,“惯用语”也确实不少。半天下来,我也学会了些:生意做垮了,叫“黄了”;拇指与食指扣在一起,“欧了”,是没问题、OK的意思。

我说“烦死了”,他们则说“愁死我了”;我说“拿来看看”,他们说“我瞅瞅”;我说“我们聊哪天”,他们说“我跟你唠唠”;我说“沉默寡言”,他们说“半天不吱声”。语气上没什么不同,但就是觉得很新鲜,使我想起韩少功的《马桥词典》。那是一部关于语言的书,序文中有提到,词语都有一定的流行范围。韩少功的意思是:语言是人学,语言与事实的复杂关系,语言与生命的复杂关系,一次次成为重新困惑人们的时代难题。作家的深谋远虑兴许就成了他的负担,而我,只是简简单单的平常心情罢了。语言不就是沟通吗,懂得多少是多少,一旦抓到意思,那可就觉得更加有趣而惊喜了。

东北人那一家亲式的称呼,还会加上个“我”字,哪怕只小我一两岁的,也称我为姐。“今年多大啦”是不断被问到的。在这里,年龄不是秘密。自此以后,凡是提到我时,就必定加个“我”,例如“我姐她说啊”,例如“我妹其实无所谓”,等等。总而言之,他们都会按年龄辈分来称呼,于是,姑啊姨啊姐啊妹啊都有我的份,我跟谁都成了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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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天跟朋友到红星农场去玩,这“玩”是要住上两三天的。这农场隶属黑龙江省农垦总局北安分局,地处小兴安岭南。农场始建于1947年,原是由黑龙江省军区供给部组织战士开荒,主要种植蔬菜和军用药材。1952年改为国营机械农场。如今机械化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五,是一个具有进出口经营权的大型农场。朋友的表弟曾是此间环保局的主任,响应领导层年轻化政策,五十岁刚过就提早退休了。他退休后每天天未亮就到自己的园地种树,到目前为止,他已经种了几百棵树苗。我站在那里看他种树,心中浮起那句“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老话。他那股热乎劲该是对生活所抱的态度吧。

他家是典型的农村平房,前院后院柳树叶随风舞,屋前芍药、蔷薇开得正好。厨房、客厅、睡房相连相通地排成一列,大大的明亮玻璃窗,窗台上摆着几盆花,有君子兰、海棠、月菊等。这种房子的特色是阳光充足,一年四季都是亮晃晃的,所以窗台上的花长得特别好。屋的前院有很大一片的活动空间,男人在那里喝酒吃茶摆龙门阵,女人摆张小木头凳便可以洗衣服做针线活,小朋友可以嬉耍玩闹……屋旁有菜地,种菜种瓜也种豆。我们在客厅里喝茶,听到厨房里有很多女人在说话、嬉笑,还有切菜、剁肉、菜下热锅爆炒的声音,那是一种七手八脚分工合作的欢腾……也就可想而知那饭菜是何等的丰盛……

饭后午休,是很多中国人的习惯。我躺在没有生火的炕上,正好面对着一大片玻璃窗,窗上树影随风摆动,配合着夏日草丛中唧唧的虫声,那是诗的意境也是画的布局,而这一窗幽幽摆动的绿荫摇影,也就成了我幽篁梦中绝妙的风景。

(编辑:杨铭  责编:晁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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